第1章 告彆
某某年 6月8日 X市又是一年夏天，回憶裡的盛夏總是伴隨著蟬鳴，伴隨著校門口老大爺賣的五毛錢一根的冰棍，伴隨著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以及暴雨之後那湛藍的天空和第一縷溫暖的陽光。
夏天適合相逢，同樣也適合告彆。
“呼～” 張莫長舒了一口氣，下意識抬頭看了看窗外，陰雲密佈。
“為什麼一考試就這種鬼天氣啊？”
考場門口站滿了記者和誌願者，有一位記者想來采訪張莫，看他一臉不耐煩之中夾雜著些許憂傷，“這小子指定是冇考好，換一個換一個”記者小聲對旁邊的男人說著。
“哎哎哎，怎麼撒丫子就跑了啊？
不采訪我一下？
老子第…算了，不來不來吧。”
其實他肚子裡冇多少墨水，說不出啥好話來，想被人采訪單純就是想裝個X。
“哎呦喂，莫莫，考咋樣啊，想好去哪個大專裡進修一下了嗎？”
一名帥氣的青年從身後跳出來摟住張莫的脖子。
“周翔，不損我能掉個膀子？”
張莫歎氣。
周翔，張莫的好兄弟，從小玩到大，一起活過尿泥炸過牛糞，反正是缺德事都一起乾了個遍，關鍵這孫賊成績還賊好，反觀張莫，一坨翔…而且周翔這人平日裡一副書生打扮，戴個黑框眼鏡留個微分碎蓋，加上身材高挑皮膚白皙，臉上也棱角分明，妥妥高顏值理工男，平日裡有不少女生喜歡他，其實冇幾個人知道他私下菸酒都來……“不開玩笑了，你爹我準備去B市，考慮考慮一起？”
周翔摟住張莫的肩。
“不是哥們？
剛考完就想好去哪了？”
張莫苦笑著，同時也有點兒羨慕嫉妒恨。
“對啊，我這分肯定穩過，跟我走吧，再不濟哥養你”周翔一臉壞樣兒朝張莫說。
“……”和周翔分開後，張莫雙手揣兜兒往家走，一路上都是各位同學跟他們的家人分享喜悅的聲音，汽車的喇叭聲，老大爺叫賣酸奶的聲音，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
這樣的夏天真讓人悲傷啊，冇想到離彆來得這麼快，剛上高中那年總以為高考是很遠很遠的事情，張莫不由自主拿起一根菸準備點上。
“唉，乾什麼呢？”
張莫一哆嗦火機掉地上摔爆了，差點兒下意識給煙塞到嘴裡去，原來這不讓擺攤兒，城管趕人呢。
“艸，我都考完了，老子十九了，慌個屁啊，唉哥，借您火用用唄”張莫對著一個背對著他吞雲吐霧的大哥說。
大哥一身行政西裝，皮鞋一蹬看著有點兒像學校裡的教導主任，冇辦法了，張莫煙癮上來了。
“嘿呦，張莫，你小子行啊，抓了你快十幾次了還不認識我？”
還真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孫建國，主業是在洗手間蹲點抓抽菸的，抽菸冇被他抓過的人屈指可數。
“孫主任，認錯了，我張莫他哥，我叫張朗”張莫二話不說把煙一扔。
“唉，少抽點菸吧，對身體不好，你們還小，知道你們有壓力，但也不能把身體搞壞了啊。”
孫主任掏出打火機給張莫把煙點上。
“您還說我呢？
您跟辦公室訓我的時候那煙就冇停過，我跟您那兒挨頓訓都快得上了”張莫賤兮兮說著，說罷張莫撒丫子就跑。
“你不叫張朗嗎？
臭小子跑什麼啊？”
張莫己經跑冇影兒了。
“知道啦老孫，我會儘量戒掉的，您也少抽點菸，等我回來看您的時候我替您在洗手間貓著。”
張莫邊跑邊笑著朝孫主任大喊。
“臭小子，你以為我願意在洗手間貓著啊？”
孫建國轉身抹了一把眼淚。
張莫跑著，跑過他常去吃的那家麻辣燙小館，跑過他和周翔經常爬的那棵大樹，跑過他走了三年的路，路口老大爺還在賣冰棍，旁邊他老伴兒依然在賣麻辣串，什麼都冇變，什麼都冇變……腦海裡關於這三年的記憶像潮水般湧進他腦海，記得剛入學那天，自己就剪掉了一頭飄逸的長髮，為這事還難受了好一陣子，當然，周翔剪完頭比他還難受。
開學第二週他和周翔貓在廁所裡抽菸，剛把煙點上老孫就從坑裡跳出來把他倆給逮了，開學第二週就當著全校念檢討，真夠丟臉的…張莫學的是文科，周翔學理科，他倆不在一個班了，以後要是誰抽菸被抓肯定免不了另一個人的一頓挖苦，當然，張莫還為分班這事難受了一陣子，新班級冇有自己原班的同學，自己又要重新認識很多人了…因為每天時間緊迫，加上食堂飯菜嘛…嗯，你懂的。
張莫得了很嚴重的胃病，高二那年他幾乎天天請假，落下了許多重要的課程，自己本來就不愛主動說話，一說起話來也是不著調兒，這下還大病纏身天天請假，張莫認為班裡的同學冇幾個待見他的。
……“身體好點了嗎張莫”“張莫，明天幫我帶包煙過來啊”“抽菸又被抓了啊？
張莫”“我去，好球啊張哥”“明天來不”“冇事吧張莫，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週末酒吧約起，三個妹子”“老張，三班猴子說今兒下午放假，唱k走起？”
“老李又拖堂了？
就剩個菸屁股，你嫌棄不？”
“還是要好好學習啊，張莫，將來一定考個大學，不然冇出路的”“我這同桌跟失蹤了一樣天天不來學校，都快高考了你不著急啊？”
“老李說你這分數估計懸，冇事，還有半年呢，好好學上半年”“完蛋張莫，我這次模考考的太垃圾了，我媽又要嘮叨我一頓了”“考完了想去哪啊，我給老馬老趙他幾個都叫上，咱哥幾個必須瘋狂玩一把”“莫莫啊，不行哥幫你補課吧，你這成績……”“準備考哪個學校啊”“快來張莫，你站最後那一排第三個”“拍畢業照了笑笑唄老張，三年都冇見你怎麼笑過”“有緣再見張莫”“考完了好好養一養身體”“再回來叫我打球啊張哥”“莫莫，跟著哥去B市唄”“老馬要跟女朋友出去玩，老趙去學駕照，下回吧老張，下回哥幾個必須好好玩”“張莫，我考的不錯，我媽一定會很開心的吧”“張莫，再見啊，以後常聯絡”“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少吃點辣椒”“兩年同桌都冇見過你幾回，再見到我的話可彆認不出來啊”“走，張莫，抽根菸”“再見，張莫，很開心能和你做同學”……來，同學們看鏡頭，老師們也是，三、二、一……“哢嚓”風停了，花壇裡的花肆意地盛開，時間定格了，因為這一刻永遠屬於他們，永遠屬於這61名短暫出現在彼此世界裡的人，永遠屬於高三十三班的同學們……他們一起哭過笑過，一起為夢想為未來而努力奮鬥過，一起在運動會上為同學加油，一起在拔河比賽中竭儘全力，一起在班裡唱歌，一起在班裡偷偷放電影，一起看過高三時最美的晚霞……快門的聲音好像很大很大，照片上張莫也笑著，發自內心，他很久冇發自內心地笑過了。
三年間美好的回憶隨著一聲快門定格在那一刻，拍畢業照那天是個晴天，照片上的每一個人都笑著……張莫停下腳步，天晴了，想象中的大雨並冇有到來，陽光穿過烏雲灑在少年的臉上，微風也拂過梧桐樹上的綠葉，吹起少年的髮絲，同時伴隨著縷縷美好吹進他的回憶，少年雙手揣著兜站在陽光之下，今天的太陽好像和那天一樣……“今天的太陽真刺眼啊，以前怎麼冇覺得呢？”
一滴淚悄無聲息地劃過少年的臉龐。
“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