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勇駿 作品

第12章

    

突然煙兒腳下一滑,“噗通”一聲跌入水中。

冰冷的水像是一把鐵梳一下下颳著她臉上被燙焦的肉,伴隨著窒息感的疼痛席捲而來。

“救,救命……”煙兒拍打著水麵,勉強著浮在水麵。

掙紮間,她竟見沈泠提著燈籠站在岸上,目光冷漠地看著垂死掙紮的自己。

“妹妹好興致,夜晚賞湖。”

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話,煙兒瞳孔驟然一緊,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慢慢消失在湖麵。

寂靜的將軍府突然喧囂起來,所有下人都往後園跑去。

蘭兒也被院外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天還冇亮。

她正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床厚厚的被褥。

蘭兒愣住了,她不相信煙兒會那麼好心,但除了守夜的自己,還有誰會來給她蓋被子?

這時,一個丫鬟神色緊張地衝進來,又急又慌:“蘭兒,你還有心思睡,煙兒姑娘溺死了!”

聽了這話,蘭兒頓時傻了。

她轉頭看向房間,隻見房門敞開,裡麵也一片漆黑。

“出了什麼事啊?”

丫鬟道:“這還要問你,你今夜當差你不知道?”

蘭兒一臉不解和無措,她著實冇聽見什麼不對勁的聲音啊。

天明。

拿著聖旨的裴勇駿走出宮門,他捏了捏眉心,臉上是遮不住的疲倦。

“將軍。”

等了半個時辰的小廝快步上前:“煙兒姑娘出事了。”

聞言,裴勇駿皺起眉,下意識的認為煙兒又要借什麼由頭讓自己心軟。

可小廝卻說煙兒在子時的時候在雁湖溺死了,他麵色一怔,立刻趕了回去。

廳內。

未梳妝的裴母不斷地念著佛經,卻還是壓不住心底的那抹恐慌。

直到裴勇駿回來,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怎麼回事?”

裴勇駿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崴筆蘭兒和其他下人,眉目緊擰。

裴母沉歎了一聲,眼中帶著幾絲後怕:“煙兒不知怎麼的就跑到後園去了,還……”她冇有繼續說,隻是一個勁地念著佛語。

裴勇駿看向蘭兒,蘭兒立刻解釋道:“奴婢實在不知姑娘何時出去的……”“將軍,下的們聽姑娘一邊跑,一邊叫著……有鬼……”“姑孃的臉好像受了傷,奴婢們太害怕……不敢過去,還請將軍恕罪。”

幾個下人紛紛磕頭求饒。

而這番話說的裴母心更是饣並怕的緊。

裴勇駿神情微怔,呢喃道:“子時……沈泠也是子時去的。”

上一章目錄第二十一章事與願違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除了蘭兒以外都打了個寒顫。

裴母揉著額:“我看還是請人來做場法事吧,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必。”

裴勇駿飛快地拒絕。

他望向落然齋的方向,恍然想起那天在沈泠墓前的夢。

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寧願去嚇煙兒,都不願看自己一眼嗎?

裴母正想勸幾句,裴勇駿忽然將手裡的聖旨拿了出來:“娘,我要出征了,南疆外族來犯,皇上命我帶兵平亂。”

聞言,裴母臉上終是多了分擔憂:“可你現在的身體……”“無妨。”

裴勇駿語氣冷淡,“煙兒的事您處理吧。”

說完,他轉身離去,卻讓蘭兒跟過去。

落然齋。

天已大亮,院內卻仍舊一派幽靜。

裴勇駿望著那似是已經死了的梅樹,緩聲道:“等我出征後,你便去管家那兒領了月例銀子走吧。”

身後的蘭兒一愣:“將軍,奴婢……”“沈泠對你那麼好,定不忍你在這裡受苦。”

裴勇駿視線逐漸模糊,聲音也變得沙啞,“若我此行回不來了,你替我去沈泠墳前上柱香,告訴她,等我下下輩子去找她。”

說話間,他唇角漾出一個悲慼的笑容。

如果可以,他下輩子就想去找她。

可沈泠說過,他得托生成女人,經曆她所經曆的一切才肯原諒自己。

若能換回她的原諒和心,這樣又有何不可。

蘭兒想起蓋在自己身上的那床被褥,不由哭了出來。

她跪了下來,朝裴勇駿磕了個頭:“奴婢遵命。”

二月初二。

裴勇駿身披甲冑出了府,他翻身上馬馳騁幾步後又勒住了韁繩。

回頭望去,府門外除了下人便是裴母。

一年多以前,沈泠就是站在裴母所站之地目送自己離開。

她會像剛成婚那般朝自己大聲喊“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然而這次,甚至以後都不會有了。

裴勇駿紅了眼,忍著喉間的酸澀調轉馬頭朝城門揚鞭而去。

白駒過隙,春去秋來。

一份份捷報快馬加鞭從南餅餅付費獨家疆送到京城。

敵軍因裴勇駿的驍勇善戰和狠厲手段幾次退兵,但裴勇駿為了永除後患,直接帶兵殺到了敵國邊境。

在他的壓迫下,南疆不得不派使者進京求和。

初冬過後,裴勇駿接到了撤兵的聖旨。

夜闌,營帳內。

陣陣咳嗽從裡麵傳了出來。

副將杜潯端著藥走了進去,見裴勇駿又拿著一塊梅花絹帕看的出神,便勸道:“將軍,夜深了,喝了藥早些歇息吧。”

他將藥放在桌上,目光卻不由落在那絹帕上。

作為裴勇駿的副將,對沈泠的事也是知道一二的。

隻是誰也不會想到,在戰場上殺伐果決的裴將軍總會在夜深時,獨自看著一塊絹帕垂淚。

裴勇駿冇有喝藥,而是啞著嗓音說著:“一年前這個時候,我已經到京城了。”

甚至還帶著讓自己和沈泠徹底決裂的煙兒。

又或沈這一切還都要歸咎於自己,是他抵不住誘惑,負了天天盼他回家的沈泠。

杜潯抿抿唇,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將軍還是要保重身體。”

聞言,裴勇駿沉歎了口氣。

這一年中,他不止一次期盼著自己能夢見沈泠,哪怕隻有一眼。

然而事與願違,夢裡除了無儘的孤寂,再無那故人的影子。

上一章目錄第二十二章粉雕然琢裴勇駿端起藥,正要喝下去時,喉間忽的湧上一股鹹腥。

他麵色陡變,吐出了一口鮮血。

杜潯一怔,忙去叫來軍醫。

裴勇駿望著地上那片殷紅,眼眶莫名一酸。

蘭兒說沈泠最後的日子裡也是這樣,幾乎每天都會吐血,可自己卻絲毫不知。

積壓在心中三百多個日夜的思念和愧疚像一把把刀在身體遊走,痛的裴勇駿難以喘息。

軍醫把著脈,眉頭緊緊蹙起。

杜潯有些著急:“軍醫,將軍怎麼樣了?”

軍醫收回手:“數月前將軍中的毒箭餘毒未清,如今毒已經滲入心脈了。”

聞言,杜潯愣了。

軍醫隻是歎氣,一臉的束手無策。

而裴勇駿卻隻是麵不改色地問:“我還有多少時間?”

“不過三月了。”

聽了軍醫的話,杜潯立刻道:“將軍彆擔心,等回京後啟奏皇上,讓太醫……”“不必了。”

裴勇駿深吸了口氣,“你們下去吧。”

杜潯想再勸幾句,卻被他的眼神嗬止,隻能和軍醫退了下去。

燭火跳耀,風吹著帷帳緩緩飄動。

裴勇駿躺在榻上,有些沉重的呼吸微顫著。

他看著掌心的絹帕,淚水不由自主從眼角滑落。

“沈泠,我很快……很快就能來找你了。”

聽到自己隻有三月可活,裴勇駿冇有半點恐懼,反而有種解脫感。

一種終於可以去贖罪的放鬆感。

他沉沉地撥出一口氣,將絹帕溫柔地貼在胸口闔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裴勇駿崴筆才隱約有人在說話,冇等他睜眼,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

“還睡,天都亮了。”

陌生的聲音讓裴勇駿下意識地警惕起來。

他立刻睜眼坐起身,冷冷看著眼前兩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你們是誰?”

聽他這麼說,穿駝色麻衣的男子竟然扯了扯他的耳朵:“昨兒個摔跤把腦袋摔迷了?

連我們都不認識了。”

因著他的舉動,裴勇駿臉當即拉了下來。

從小到大,連他爹孃都冇揪過自己耳朵。

正當裴勇駿舉起手要給眼前不知輕重的男子一拳時,那明顯小了一大圈的手讓他一愣。

他愣愣地張開手掌,手不隻小了,掌心和虎口的繭都冇了。

裴勇駿心一沉,有些急躁地站起身,又發現自己竟然比眼前的兩個男子還要矮上一個頭。

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不該是在軍營裡嗎?

“趕緊的,你再偷懶小心被罰月錢。”

男子半拖著裴勇駿走出房間,一路穿過長廊,走過兩道葫蘆門,進了一個臨湖的院子。

裴勇駿整個人都怔住了,以至於一反常態地聽話地跟在他們後麵。

等到了地方,男子扔給他一把短鐮,指著地上的雜草:“一個時辰內把這些清理乾淨,小心著點花,不然小姐會生氣的。”

說完,男子便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