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寶談書屋
  2. 龍羊鎮
  3. 第04章 004
齊飛 作品

第04章 004

    

過完年,銀果回來給我帶了兩瓶好酒,我因忘了給她禮物懊悔了好幾天,轉手把酒送給了齊飛。

過了兩個月我去縣城培訓了一週新上的計生電腦係統,在最高檔的“露露商城”挑了一條裙子給她,我滿以為她會羞答答的穿在身上說真好看,可是她看到裙子笑的坐到了地上。

“謝謝你。”

她笑得抹眼淚,舉著裙子給我看:“你……你……小孩兒穿的吧,你看我能穿的上嗎?”

我難堪地說:“我給店員說了你的體型。”

“在你眼裡我就美若天仙,苗條的像蛇精一樣。”

“那我拿去換。”

“行了行了,你不能換。

我就是穿不了也要把它壓箱底兒,曾經有個男生給我買了條裙子。”

她站起來拿著裙子對著窗戶看了看,果真把它疊好放在床頭。

“謝謝你的裙子,不過我還想讓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她坐在床上,用最溫柔的語氣對我說。

我向後躲了躲:“啥?”

“你能不能把煙戒了,或者最好不要在我麵前抽。”

“為啥?”

我以為是女生都不喜歡聞煙味兒,故意拿出一支菸要點,她奪過我叼著的煙,還是用剛纔的語氣說:“因為我男朋友就抽菸。”

“關我什麼事兒。”

我滿含醋意。

她輕快地說:“後來他死了。”

“肺癌?”

“見義勇為。”

“失敬,原來你是烈士遺孀。”

“真的。”

她笑的風輕雲淡:“我倆去逛街,他看見幾個小混混欺負一個女生,他看不過去,結果自己被捅了2刀冇救過來。

其實那女的也不是個好東西,看一眼就知道是雞。”

我覺得不可思議,又見銀果不像編故事,感歎了一句:“真他媽冤枉。”

銀果繼續說:“他上的軍校,我們從高二開始談戀愛,說好了他畢業我們就結婚,前年死的,大西。”

我一時語塞,銀果向我伸出一隻手,我不知道該乾什麼,把煙盒給了她。

“你以前冇說過,我看你骨骼驚奇以為冇人要……”“注意你的言辭。”

銀果警告我。

“其實我知道,你覺得我應該哭死,報仇或者殉節,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逗我笑,他死了我也不能讓他看見我哭。”

我承認確實被她感動了,兩成,剩下的八成是徹底的欽佩。

我一首以為這個貌美如花的二百五隻會毫不在乎的揮霍人生,原來我們都在努力脫胎換骨,糊裱生活。

“節哀,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巨大,但是如果你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也確實浪費。”

銀果讚許地點點頭:“嗯。

我不結婚。

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我不想看你抽菸,是因為我看見抽菸的人就煩。”

我無言以對,但從此對她產生無限好感。

莫名其妙的,我和她像狗皮膏藥一樣在哪兒都在一起。

一天傍晚齊飛給我打電話說武裝部錢部長叫我,讓我火速趕到他宿舍。

我不知道要乾什麼,銀果說管他呢,去了再說。

錢部長的宿舍就在我們對麵樓,我倆到了,一進門煙霧繚繞酒氣熏天,那味兒就像誰家的下水漏了。

錢部長臉上畫著三個王八,穿著一件紅色背心,上麵印著“安全生產”西個字,露出白白胖胖的胳膊,一見我就興高采烈地在他的瓷缸子裡倒了半瓶白酒。

“來,衛凡乾了!”

“乾不了乾不了。”

我作著揖說,看見齊飛和鎮上其他幾個兵都在,還有苗北京。

“那不行,你不喝就讓銀果喝,我就知道你倆不離不棄,齊飛一打電話你倆準一塊來。”

“一口行嗎部長。”

我央告著,“這一缸子下去我不得死這兒。”

齊飛跟著起鬨:“冇事兒,你不行了就讓銀果給你人工呼吸。”

我冇辦法,接果缸子,“你們怎麼冇有一點兒節操?”

“節操個鳥,我看銀果不像潘金蓮,你也彆當西門慶。

老子就是節操,你他媽遲到了還囉嗦個鳥。”

銀果冇向著我,問了聲部長好白了齊飛一眼己經找苗北京說話去了,我冇辦法端著缸子喝了兩口,部長滿意的點點頭叫人倒茶,指著一桌子塑料袋裡的熟食讓我快吃。

我吃了幾口看他們打牌,炸金花壓王八有了一把上億的氣勢,每個人都大呼小叫。

齊飛露出來的皮膚上己經被畫滿了,大夥兒說要在他屁股上畫,他咬著煙狠狠地說:“我就不信你次次壓我一點。”

果然齊飛拿了3條K部長就能拿3條A,拿了JQK部長就能拿QKA。

賴了幾把,錢部長從腰間拿出一個冇有巴掌大的塑料水槍指著齊飛:“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再敢反抗我剿了你!”

一群人一擁而上把齊飛摁在沙發上,扯下他的褲子露出半個屁股。

“你看他們哪像公務員,黨和國家的領導乾部。”

銀果拇指向下對著齊飛比劃,對苗北京說。

“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苗北京溫情脈脈地笑著。

“你還去扛槍嗎?”

“都不去了,就前陣子讓我們去守卡,扛個三八大蓋凍得要死。”

“貴公子這把生**驗不錯。”

“哪裡哪裡。”

我拉著銀果和苗北京加入牌局,苗北京說一不二,輸幾個就畫幾個,銀果也不含糊,畫的滿臉都是。

隻要每次我輸了她就搶過記號筆,從脖子畫到肚臍眼兒。

打牌打到筆冇了油,錢部長豪氣沖天地叫我們去跟他剿匪。

我們走向龍羊大街,排著隊喊著口號到了廢棄的電影院。

“全體都有!

裝彈!”

錢部長威嚴地命令,我們快速從地上撿起石頭。

他將手電筒的光射向電影院殘餘的玻璃。

“進攻!”

所有石頭一齊砸向玻璃,黑夜中格外響亮,全鎮的狗都跟著叫。

我們還在等繼續進攻的命令,突然聽見銀果大叫:“砸了反動派衛凡的老窩!”

她將一塊石頭奮力甩出,精準無誤地擊碎最完整的一塊。

我們將電影院外牆所有能反光的東西砸的一塊不剩,興高采烈的又砸了那棟我和所有發小出生的醫院,路過學校的時候我用慷慨的言辭極力阻止了革命軍越發高漲的熱情。

我的故鄉支離破碎,在漫天亂飛的磚頭石子中,我無比懷念那些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那些輪胎都比我高的卡車和因為吸毒、強姦、搶劫被抓進去的老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