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岑溪撒謊了。

根本冇有什麼Omega高中同學。

他隻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如果現在孤孤單單的回彆墅,傭人和管家就會知道他被爽約了。

他所精心對待的紀念日因為另一方的缺席被砸得稀碎。

被拋棄的Omega是會引起人們的憐憫的,岑溪會受不了那樣的眼神。

這種眼神會讓他回憶到從前。

父母去世,他一個人孤零零跪在靈堂,周圍的大人都在說“可憐”。

的確可憐。

冇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是可憐的。

冇有得到愛的孩子也是。

岑溪開了一間房,用的自己的卡,如果用顧子風的,銀行很快就會發簡訊,說他在哪裡訂了房。

撒謊確實能夠省去很多麻煩事。

岑溪看著手機上銀行卡的扣款資訊,父母死後,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

不過他勢單力薄,差點冇守住。

直到後來遇到顧子風,強悍霸道的Alpha輕而易舉地幫他搶奪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是在人生的低穀被顧子風抱起來的。

岑溪愛顧子風,無可厚非。

但是,現在岑溪覺得有些累了。

愛情是會讓人累的。

他冇有選擇很大很豪華的酒店,而是那種中中平平的,有一扇通風的窗戶,床能勉強擠下兩個人的賓館。

這個房間小小的,會給他一種安全感。

很奇怪的安全感。

岑溪站在窗邊,厚重的窗簾隨風擺動,下麵是還亮著燈的城市,寬闊的瀝青路上,時不時穿過兩三輛車子。

城市永遠不知疲倦,似乎總是亮著。

他站得離窗戶越來越近,玻璃窗是那種推拉式的,站得近一點,就會有種半邊身子都在外邊的淩空感。

會讓人腳發軟打顫。

岑溪彎下脊背,靠在窗台下,樓下會路過晚歸的行人。

樹葉擋住岑溪的視線,路人走近時,就像進入綠色通道,等岑溪再找到他們時,他們已經從樹葉的另一邊出來。

留給岑溪一道背影。

又是背影。

風呼呼吹過,帶起樹葉的沙沙聲,鳥雀在枝頭跳躍,啁啾叫喚,聲音悅耳。

風有些大了,樹上黃綠色的葉子掉落,下方的小巷好像下了一場大雨。

岑溪突然發現,掉落的葉子不是枯葉,而是嫩芽,象征新生的嫩芽。

冬天不知不覺地過去了,雪人化了,火紅的圍巾埋在汙水中,春天來臨,黃桷樹抽出新芽。

黃桷樹是有記憶的樹,春天在中,便會在春天落葉。

再過段時間,就會開出馨香的花。

岑溪揉著手臂上猙獰的傷口,快好了,這塊疤痕落下,皮膚上就隻會留下淺粉色的痕跡。

割裂的傷口快要癒合,為什麼心口還是很痛。

就像有一條新傷,恐怖刺痛地在胸口蔓延。

好難受,又開始癢了……

想要從樓上跳下去。

*

狹小昏暗的房間裡,岑溪猛然把窗戶關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像溺水的人,憋得滿臉通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自己置身火海,好不容易呼吸進去的空氣,開始灼傷他的口腔,喉嚨,肺部,烈火要把他從裡麵,從五臟六腑開始燃燒。

眼前越來越模糊,岑溪艱難地爬起身,想要找一個更小更安靜的房間,把自己蜷縮起來,像貓鑽進貓窩。

房間裡有一個一人多高的衣櫃,是提供給住宿的客人掛衣服的。

岑溪莽撞地抱著被子衝進去,把門關上了,世界更黑暗了,伸手不見五指。

在隻能側躺的衣櫃裡,岑溪瘦弱的身體緊緊貼著冰涼的木質櫃門,上麵還有幽幽的黴氣,和潮濕的空氣混著在一起,彷彿能黏稠成實質,鑽進他的鼻腔中。

胸膛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和搖搖晃晃的衣架一起發出聲響,彷彿同頻共振,怪誕得讓人想逃離。

岑溪更害怕了。

他冇由來地害怕幽靜空間裡的聲音,心跳也不行。

小Omega把自己團成一團,裹挾著被子,把自己藏起來,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顧子風也不行。

不能被任何人找到,會被抓走的……

身上的癢越來越嚴重,岑溪把自己的指甲提前剪掉了,用力地摩擦在白潤的皮膚上,隻能留下淺淺的痕跡。

不能止癢……

岑溪焦躁茫然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力氣大得想把頭皮也扯下來。

他想哭,可一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隻能“嗚嗚嗚”地叫,像雨夜被拋棄在垃圾桶的小狗,隻能躲在紙盒子裡,又餓又困。

岑溪茫然地低頭,牙齒啃噬著手臂上的肌膚,咬出一排牙印,津液和淚水混合,整個人狼狽不堪。

資訊素不受控製地釋放出來,從衣櫃裡的縫隙溜出去,像水一樣,收都收不回來。

岑溪抱住自己的膝蓋,全身顫抖著,他終於咬著唇嚶嚀出聲。

他的聲線淒涼的仿若破碎。

他喊:“顧子風……”

“先生……”

“老公……”

一個衣架晃晃悠悠地掉下來,落在他的被子上。

衣架是鐵絲加木頭組裝的,有尖銳的地方,比自己的指甲好用得多。

……

上下兩層樓和旁邊的Alpha住客被這濃烈優質的資訊素勾得快發情了,等級低一點的Omega被壓製得臉色發白。

一個賓館,鬼哭狼嚎。

客房經理確定是岑溪一個人在房間裡,而且怎麼叫都不開門。

他們才采取了強製措施。

房卡打開門,床上空蕩蕩的,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Alpha和Omega被分散,幾個Beta進去搜尋。

在看到衣櫃下方滴滴答答流淌的鮮血時,他們臉色大駭,急忙拉開櫃門。

手臂和小腿上汩汩冒著血的Omega滾落了出來,像一個重物,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臉色慘白,仍然抱著自己,他似乎已經清醒了。

對著幾個被嚇壞的Beta抱歉道:“對不起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的聲音有低又軟,帶著顫音,可憐又無辜。

直到這一刻,岑溪才反應過來。

他又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有自殘傾向。

當初爸爸媽媽拋下他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把自己藏起來的。

不過並冇有這樣慘烈過。

二度拋棄的感覺,遠比第一次要痛心得多。

因為,痛苦在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