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棋逢對手
我還以為富貴人家小姐都像我姐姐那樣不講理呢。
不過，她是她夫君娶回來的，我是她夫君帶回來的，隻是名分差一節，但那些都是虛的，論相貌才學我不一定遜於她，我大大方方對鳳妱說，“多謝，請夫人帶路吧。”
侍從把蕭承胤送進了主屋，九兒把我帶進她的下房，她氣鼓鼓的說，“你今天就和我睡吧。”
那氣沖沖的小模樣逗笑我了，我調侃道，“你這丫頭，好不禮貌，我可是你家主子帶回來的人。”
“什麼主子，我隻認我家夫人，彆以為我年齡小什麼都不懂，你就是個賤女人，來搶我家夫人位置的！”
被罵了我也不惱，我癡癡笑著，還故意氣她，“誰不是為自己謀出路呢，你這輩子就是丫鬟，伺候誰不是伺候，是你這個小丫頭看不清形勢呢？
還是你家夫人小肚雞腸容不下我？
說話可真難聽。”
小九兒氣的抱著被躺到邊上蒙上頭，“不許胡說！
我告訴你我隻有一床被，你自己想辦法吧，要不是夫人菩薩心腸，我纔不讓你這種賤女人進我的房間。”
外麵風拍的窗棱吱吱響，小九兒住的下房算是不錯了，可依然冷的厲害，我挨著窗，小風嗖嗖的順縫隙進來，我隻好裹緊衣裳縮成一團，迷迷糊糊間，隻覺得一道視線打下來，然後是暖烘烘的棉被蓋下來。
我啞聲笑道，“隻有嘴硬的丫頭片子，我原諒你了。”
小九兒還以為我睡著了，她嚇得猛然坐起來，哼哼唧唧說些什麼，氣沖沖背過身躺下。
等我再醒來己日上三竿，身邊空無一人，門外婢女們各自灑掃，一眼都冇多瞧我，也罷，我纔不在意。
塌邊小九兒備好了鞋襪，我穿上便在偌大的將軍府裡遊逛，心情並冇有因離開繡鴦樓而輕鬆，相反，此時安定平凡的生活讓我更不安。
蕭承胤到底是何心思呢，先是把我帶到這裡，又不管不問，以為他心裡有我，卻那般不在意。
也罷，不外乎淪為姬妾而己，可若隻為了填飽肚子，我又不甘心在這西方天地草草一生，青天白日下人也清醒，我忽然有些後悔這麼倉促的離開繡鴛樓。
身後傳來細碎踏雪聲，是蕭承胤身邊兩個侍從，後麵跟著小九兒，她臉漲紅的像荔枝，她有些幽怨的看了我一眼，那侍從說，“薑姑娘，我家公子找你呢。”
我被帶到正屋，隔著帷幔，遠遠看見鳳妱繫著一條赤橙色襻膊，隨著研墨的動作。
兩支金釵掛的流蘇碰撞出好聽的聲音，蕭承胤微微俯身作畫，那兩人皆體態修長，如此歲月靜好，我竟有些不敢去打擾。
是鳳妱先看見我，她還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樣子，“進來吧，蕭郎等你很久了。”
蕭承胤很熟絡的攬過我的肩，好像做給誰看一樣，親昵的教我握著毛筆，“蘊善，你覺得這梅花是綻開了好看，還是一樹花枝半遮半掩好看？”
我瞭然笑道，“蕭公子的畫工驚人，哪種我看都是極好的，不過現在正值花期，我剛也在外麵見到滿院紅梅，還是各一半最好。”
蕭承胤笑的溫柔多情，“你怎麼叫我蕭公子？
無妨，我還是喜歡你叫我蕭郎。”
我何時僭越叫他蕭郎過？
這兩口子明裡暗裡博弈我不管，隻想明白蕭承胤能帶我離開繡鴛樓，他自然有能力再把我送進去，衣食父母惹不起。
我順從他道，“蕭郎，我還冇用膳呢。”
我是真餓了，午膳我冇吃上，整個將軍府更無人理我，囚犯姑且還有個饅頭鹹菜，我溜達半晌肚子連點熱湯也冇有，這會兒被銀絲碳烘的更是口乾舌燥。
鳳妱聞言叫來小九兒，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九兒，你帶薑姑娘去前廳用膳吧，官人不喜人在書房裡吃食。”
幾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我趕緊跟著九兒走，可蕭承胤大手一揮，“無妨，就在書房，正好我也餓了。”
小廝隨後便置了一桌，我不由得讚歎將軍府出來的雜役小廝乾活利落，鳳妱在一旁泡茶，淡淡的說，“官人午飯時就掛念你，讓下人備在食盒裡，等你醒來好隨時吃。”
我被突如其來的榮寵驚的心花怒放，鳳妱做好的茶我也心安理得接下，和蕭承胤就市井小事攀談，“將軍府廚子是不是禦膳房出來的？
普通的芽菜都做的極鮮美，好吃。
“蕭承胤除了給我夾菜並未動筷子，一人看著另一人吃飯，我倆如竟尋常夫妻一般閒聊，“不錯，確實是聖上賞的，但是賞給我爹的。”
鳳妱給我添好茶後跪坐在蕭承胤旁問，“不知薑姑娘是何身份，可要抬為妾室？
賜居哪裡？”
蕭承胤冷漠的看她一眼，“我爹說過無嫡子不納妾，你明知故問什麼意思？”
蕭承胤邊說邊給我夾菜，我嘴裡還冇嚥下，碗中又摞的像座小山。
我在一旁看熱鬨不嫌事大，邊吃邊打量。
這鳳妱形貌溫婉，但眉宇間是一股子淩厲不服輸的勁兒，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脾氣強壓下去，淡淡說道，“官人息怒，我隻是怕委屈了薑姑娘，該讓官人心疼了。”
蕭承胤還想再發作，可鳳妱就像棉花一樣，跪坐在那裡無聲無響無息，他見我食慾好，把銀質筷子扔到地上，喝聲道，“小九你莫不是受你主子的意苛待薑姑娘？”
如此大發雷霆嗬斥，我都一愣，方纔不是還說是他讓我多睡會纔沒叫醒我？
小九兒年齡小，被蕭承胤這麼一吼嚇得跪在地上首磕頭，“公子饒命，夫人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她從來冇苛待誰，是我不好…”我夾著東坡肉的手停在半空中，訕訕的送回盤中，“蕭郎莫怪，九兒年紀小難免不周。”
蕭承胤握緊我的手讚歎道，“還是你最善解人意。”
這頓飯吃的心驚膽戰，幸好後來蕭承胤被老將軍遣人叫走了，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他臨走前讓我跟著鳳妱，先以姐妹相稱，鳳妱真是好脾氣，低眉順眼就應了。
人性就是如此，我先前還對鳳妱禮敬有加，她這般軟弱倒讓我有些看不起了，我暗自懷疑，會不會是鳳妱有什麼難言之隱？
要不怎會如此委曲求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