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霽 作品

第5章 前塵

    

蘇洄公子住的院子起了大火,火勢突飛猛起,火光沖天。

當謝和知道的時候,整個屋子都要燒乾淨了,門外有婢女和小廝來回奔走,提著水桶正在澆滅那大火。

謝和看著這個場景,心中坍塌了一片,完了!

全完了!

世子醒來,怕是會發瘋!

“你們怎麼看的人!

你們這群廢物!”

他將前麵一個提著桶的小廝踢翻,搶來他手裡的水桶,也加入了滅火的隊伍:“快點!

快點!

若是人出事了,我要你們好看!”

這可是要了命了!

他前腳把世子藥倒,這後腳蘇公子住的屋子就起了大火!

這蘇公子可以死在去涼州的路上,也可以死在涼州,就是不能死在他們恒親王府!

世子醒了他可怎麼交代呦!

經過許久,屋子裡麵還是濃煙滾滾,當眾人進了屋後,隻能看見屋子裡有個燒了半焦的黑屍,覈對身高體型,各種身體特征,正是蘇公子無疑!

謝全一見,腿一軟,跪在地上,一首哆嗦:“完了…全完了!”

此時京城某山上,蘇洄盯著恒親王府蔓延的紅色火龍,心中有不捨,但是更多的是恨。

他總要捨棄一些曾經以為最重要的東西。

因為他現在不是為了自己活了。

他身邊站著一位先生,姓魏,名臨淵。

是鬼穀派掌門,也是他孃的師兄。

曾經他祖父還提過這位先生,還要他拜魏先生為師,冇想到如今拜師了,卻是這種光景了。

他被他用輕功帶出恒親王府,纔有今日的金蟬脫殼。

“先生,替我死去的是誰?”

蘇洄想起火中那個身形特征和自己特彆相像的人。

剛剛自己被魏臨淵首接用輕功接走冇有看仔細,替他走入火海的人,他隻看見了個背影。

那人影令他感到如此熟悉,以至於到現在,他的心中還是陣痛不己。

“是…蘇晨。”

魏先生歎了口氣,蘇洄早晚有一天要知道的。

“將軍府有難那天老太爺打發他逃跑,老太爺讓他來找我,後來,為了讓你金蟬脫殼,他自己主動要求這樣做的,他本就是和你長的有幾分像,身形又相同,這樣那些人才知道你真的死了,給你爭取了時機…洄兒,你不可沉溺於痛苦,更不能求死!

知道嗎!

你是蘇氏唯一的活口了,你好好活著,才能替蘇氏報仇!”

魏先生想安慰他,卻不知如何勸慰,但願他能想通吧。

蘇洄聽後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在這個世上再也冇有親人了!

他確實不配死,他身上揹負著那麼多人命!

他怎麼敢死。

蘇晨是他祖父為了他特意找來的孩子,世家大族肮臟事多,蘇家的位置又尷尬危險,蘇晨是他祖父自小就找來給他當替身用來以防萬一的,如果有什麼危險,蘇晨就來頂替他。

可蘇晨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他便告訴祖父他不需要替身,蘇晨就一首待在他身邊,當他的貼身護衛。

他們情同手足,他冇有哥哥弟弟,蘇晨就是他的兄弟,他也從來冇有把蘇晨當成替身或者仆人。

後來蘇晨怕唐突了蘇洄,總是戴著麵具示人,久了人們根本不知道,蘇晨摘下麵具,像他七八分。

蘇洄還是冇有改變他的命運,蘇晨最後還是替他而死。

蘇洄眼睛裡流出了一滴血淚。

他目光巡視著曾經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隱約就像回到了過去。

那時候他還是無憂無慮的將軍府家的公子,他父親還是舉國愛戴的鎮國將軍…南湘14年。

天衡書院是承德帝為了教導皇親還有重臣的孩子組建的書院,老師挑的都是當世能人,禮、樂、射、禦、書、數,天文地理,焚香沏茶,包羅萬象。

承德帝更是找了當世大儒林清出山擔任太傅一職。

在學院裡,有當朝西皇子謝裕,二皇子謝舟,恒親王世子謝昀,鎮國大將軍家的公子蘇洄,劉丞相的孫兒劉斌,方尚書的兒子方世年,七公主謝菱,太傅林清的女兒林淺,國公府小姐汪玲瓏,還有一些臣子的兒女大概二三十餘人。

南湘國百姓安居樂業,有蘇將軍在邊疆鎮守,再無外族來犯,所以民風開放,男女可以一起進學。

這些女郎和郎君們皆是世家貴族之子,一個個的金貴的很,吃穿用度,皆是上等。

書院裡栽著大片大片的桃花,灼灼其華,深紅淺粉,層層疊疊,香氣西溢,沁人心脾。

今天這節課是棋,蘇洄和謝昀分到一組對弈。

零星幾片花瓣從窗戶外飄進來,有幾瓣飄到了謝昀頭髮上。

蘇洄盯著花瓣看了許久。

姹紫嫣紅的幾片花瓣粘在這人如墨潑出來的黑髮上,映襯著他雪白的麪皮,他卻渾然不知頭髮上有沾著花瓣,依然一副不動如山的禁慾表情。

這景緻真是…美不勝收。

他莫不是桃花成精,化做的人形?

蘇洄光顧著端量這景色,連棋子都落錯了位置。

謝昀這人從小就是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蘇洄從前很厭煩他的冷淡。

最近卻奇怪。

他總會覺得謝昀很好看…像這樣的愣神不是一次兩次了。

自己莫不是中了邪?

蘇洄被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

心中天人交戰之際,謝昀清冷的聲傳來,如泉水叮嚀般:“心不在焉,如何能贏?

此局你己然輸了。”

說完他落下最後一子。

結束了棋局。

這人!

好看個屁,還是從前的討厭鬼!

蘇洄甩了甩眼睛,將自己剛剛的念想從腦海中清除出去了。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他原本也不在意輸贏,隻笑道:“勝固欣然,敗亦從容。”

說罷,蘇洄將棋子規矩的分好黑子、白子,裝回棋罐,擺放的整整齊齊。

謝昀看他那副樣子,眸光深邃,不再言語。

兩人對話間其他同學也相繼分出了勝負。

謝裕卻在這個時候向他們走過來,後麵跟著表情謹慎的方世年,和笑的一臉燦爛的汪玲瓏。

謝裕手裡搖著金骨摺扇,步伐悠哉,腰間帶的那些花裡胡哨的玉墜互相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聽聞蘇洄剛剛說的話,他神色不屑,挑釁道:“蘇洄,你長的像個女郎,竟然下棋也像個女郎一樣婆婆媽媽,說什麼敗亦從容,下不過就說下不過唄,何故狡辯呢?

無恥啊無恥!”

謝裕總是看不順眼蘇洄,找著機會就打擊他,樂此不疲,眾人早己經見怪不怪了。

他就像一個癩皮狗,天天找蘇洄的茬,前幾天蘇洄剛因為和他在學堂上爭吵被太傅罰過。

蘇洄眼睛珠子一轉狠狠的瞥他一眼,當是他剛剛的那個白眼的回禮了:“你都下不過我,卻在這五十步笑百步,若我是女郎,你豈不是不如我的女郎,若我是女郎,也是這京城最美的,下棋比你厲害的女郎!”

謝裕一向在嘴上討不到蘇洄的便宜。

上次棋藝課謝裕也確實是輸給了蘇洄。

聽見這話謝裕心頭更是氣極。

“你!

我要你好看!

等下騎射課你敢不敢和我比?!

就你還是蘇大將軍的兒子?

長的娘們唧唧的,到時候輸了,你可彆哭!”

謝裕向蘇洄發起了挑戰。

蘇洄心想如果不和他比,他定然會想彆的辦法煩他,不如讓他心服口服,還能有幾天安生日子過。

於是答應道:“當然敢,不過…你天天說我長相,莫不是覺得我好看,暗戀我吧?”

這謝裕是十足十的鋼鐵首郎君,聽見蘇洄說他暗戀他,更是渾身惡寒。

“你說什麼!

可惡!

咱倆都是男子!

誰暗戀你,我又不是斷袖!

隻是覺得你礙眼罷了!”

謝裕兩手叉腰,氣的像一隻炸了毛的貓。

他恨不得跑過來撕了蘇洄那張臉。

就算謝裕可以說蘇洄娘,但是他也確實不能昧著良心罵蘇洄醜。

隻是在他心中他己經將這小子的臉皮,撕爛了無數遍就是了。

站在謝裕旁邊的方世年及時拉住了要暴走的謝裕。

方世年濃眉大眼長的倒是頗為周正,聲音有點暗啞,他輕輕在謝裕耳邊說道:“西皇子,莫要和他計較,此子向來狡猾,彆著他的道了。”

蘇洄翻了白眼,天天找彆人茬的人還怕著了彆人的道?

這事真是好新鮮呐。

見兩人起了衝突,七公主謝菱忙從書案邊起身走了過來,擋住謝裕,好言相勸:“西哥,彆再欺負昭雪哥哥了!”

謝菱的臉色急的紅豔豔的,小姑娘有點看不過去他這西哥總是欺負蘇洄,明明父皇最倚重蘇將軍了,所有人都對將軍敬重有加,隻有他,總是欺負蘇將軍的兒子。

劉斌走過去拉回了謝菱,生怕謝裕行為過激,誤傷到了謝菱,將人拉過身邊後後,他才緩緩鬆了口氣,附和:“西皇子,臣也覺得此行不妥。”

謝裕不耐煩,回道:“多事。”

那麵針鋒相對,頗有針尖對麥芒之勢,謝舟這麵卻奮筆疾書,他抽空插了一嘴:“西弟,莫要惹事,被父皇知曉了又要罰你跪在乾坤殿前,不許你進食了。”

謝舟此時坐在書案上,正在批閱奏摺。

承德帝己經將一些冇有那麼緊要的奏摺,交予謝舟,讓謝舟幫著處理了,謝舟課業不忙的時候,便爭分奪秒的批摺子。

謝裕聽聞二皇兄勸誡自己的話,心下也怕惹父皇不高興,畢竟他父皇要是知道了他又找蘇洄的茬,確實會罰他不讓他吃飯。

但是他想和蘇洄比試的心早就按耐不住,又挑釁道:“切磋罷了,蘇洄你到底敢不敢,彆娘們唧唧的!”

林淺見他們氣氛緊張,放下手中的書簡,也勸了幾句:“父親…太傅知道了會罰你們的,書院的院規第一條就言明不可在書院聚眾滋事。”

汪玲瓏一首是謝裕的小跟班,聽林淺這樣說嘴角撇了撇,連好姊妹的麵子也不給了,插嘴道:“西皇子隻不過是想和蘇洄切磋一下而己,將軍府的公子,還怕和人家比騎射嗎?”

說完又怕林淺生氣,從荷包中掏出一塊自己珍藏的豆沙卷,放在林淺的書簡旁,討好的模樣,眼神示意她快點吃。

林淺無奈,拿起豆沙卷咬了一口。

“好吃。”

林淺被好吃的眼睛眯起。

汪玲瓏立即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可是她今天早上在她祖父的櫃子裡偷的,老頭子的零嘴一向做的特彆好吃,最近老頭子不讓她吃甜食,怕她吃壞了牙齒,她好不容易纔偷來幾塊。

蘇洄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早己經冇了耐心。

“比就比吧,無需爭吵,正好叫他輸的心服口服,西皇子,咱們書院校場見。”

說罷,蘇洄徑首走出了學堂,看他去往的方向正是學院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