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車行駛在道路上,道路的一邊佈滿了不少供路人休息的茶舍,因行人多,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少女的手隨意擱在馬車的窗欞上,一茶舍的小二正揚著大銅壺給客人倒茶,這一看也就呆了。

那隻纖細雪白的手臂上戴著一根連指金手鍊,細細纖巧的鏈子盤蜒在手腕上,看起來很是精巧,上京的貴女戴的都是翡翠或玉石,大抵覺得金飾庸俗浮誇吧。

看來,這女子並非上京人。

可這小二卻覺得,這金指鏈戴在這隻雪白的皓腕上,竟是說不出的好看。

那鐲子還墜了一枚鈴鐺,花生米粒大小,正輕盈地敲擊著馬車的窗棱。

微掀的氈簾後,映出了少女模糊的影,給人遐想的空間。

“瞎了你的狗眼!大爺我的衣服都被你弄濕了,你瞅什麼呢?!”一陣怒吼聲傳來,那店小二這纔回過神,才發現茶水早已四溢,又彎著腰忙不迭地道歉。瞥了一眼那馬車,馬車噠噠聲已漸遠了。

經過那一排茶舍後,嫩黃嫩黃的迎春花映入了薑臻的眼簾,點綴著兩邊的道路,她愣愣地看著。

正發呆之際,一道聲音傳來,正是趕馬車的仆從:“小主,前麵有條岔道,翻過去今晚就能到上京,如果走官道,那就要明天午時才能到鎮國公府了。”

薑臻現在一聽到“小路”、“岔道”就打心裡發怵,“走官道吧。”說完,放下了手中的簾子。

“姑娘,聽說上京繁華無比,那皇宮的牆都是用白玉做的,地都是用金子鋪的呢。”含珠兒今年才十三歲,話語裡一派天真。

“噗嗤”一聲,薑臻被含珠兒稚氣天真的話逗笑了:“這你也信,這都是那些見識所限的人的一種猜測。”

“不過,彆說皇宮了,上京的世家大族的府邸處處雕梁畫棟、飛閣留丹的,華美與精緻遠勝於金玉。”

這一番話,說的含珠兒更是嚮往不已。

“姑娘,聽聞那鎮國公府是一等的勳貴之家,府裡還有位長公主呢。還有姑孃的那位叔母,不知道是不是個好相與的。”含珠兒的性子活潑,對即將到達的國公府好奇不已。

薑臻抿了抿嘴,冇有答話。

原來,當年堂堂鎮國公府嫡女顧章華下嫁給了她的小叔叔,但那段婚姻僅僅存續了不到兩年,二人便和離了。

後來隨著小叔病重,不過半年的時間便撒手而去,薑家與這顧章華也斷了聯絡。

隻是母親的三年守喪期剛過,不曾想這前叔母居然給薑老爺寫了封信,邀她去上京,信裡寫得很直白,要幫她這個侄女尋一門好親事。

這封信,著實來得及時。

原來,她那不靠譜的爹完全被府裡的丁姨娘迷了心竅,被丁姨娘唆使著要將她送給高太守的族弟做妾。

那太守的族弟年近五十了,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家中姬妾無數,每次見了她,那哈喇子便流了下來。

前不久還被他堵在了牆角,一張臭烘烘的嘴湊上來就要肆機輕薄時,她用頭上的簪子刺瞎了他一隻眼。

那高太守哪能輕饒了薑家,封了她家所有的鋪子,放言一個月內將薑臻洗乾淨送到他族弟的床上。

這個時候,遠在上京的國公府居然給薑家來信了。

薑臻堪堪避過了這一劫難。

這事卻也讓她明白,哪怕薑家日入鬥金,富貴不愁,可一旦麵對權勢,她薑家毫無還手之力,猶如那案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叔母的來信猶如一塊浮木,讓本來在水中撲騰的薑臻覷得了一線生機。

不僅如此,鎮國公府僅僅一句話,就幫薑家擺平了太守的刁難,乖乖地將鋪子又還給了薑老爺。

想到這,薑臻不僅歎了口氣。

雖說福貴不分家,但自古以來,商賈低賤,憑你富貴盈天,若無官職在身,或不出身世家,也是要被人恥笑的。

想要富,不難,想要貴,太難!

薑家坐擁金山,與那勳貴之家還有著隔山跨海的距離。

金釧兒說道:“憑他什麼高門世家,要冇有那高家之事,隻怕還不如咱在滇地過得自在。”

金釧兒說的倒不是假話,她家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是個特立獨行且有能力的主。

主母過世後,她親眼見到過姑孃的淩厲手段。

她首先領著母親陳氏留給她的嬤嬤去了田莊,一手將佃戶賬本子儘數收歸了回來,銀錢全都攥在了自個的手中。

還有幾處在陳氏名下的香料鋪子生前也都轉到了姑孃的名下。

這三年來,姑娘私底下也冇少搗鼓各種生意,雖談不上富得流油,但實打實地是滇地的一隻金鳳凰。

家中的丁姨娘完全被她家姑娘拿捏得死死的,就連薑老爺對著這個女兒,有時候內心也忍不住打怵。

若不是發生這等太守之弟強搶之事,姑娘又何必千裡迢迢趕至上京,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為自己求一門姻緣?

是以她纔會發出剛纔的一番感歎,純粹是心疼自家姑娘了。

薑臻看了金釧兒一眼,心裡頭微暖。

自己那個冷情寡義的爹,還不如金釧兒含珠兒這兩個婢女對她來得有感情。

想到這,她不免意興闌珊起來。

而且,她那位前叔母也不知為何會突然邀她上京,對於這未知之途,聰明如薑臻,也免不了迷茫。

含珠兒極為伶俐,看著姑娘興致缺缺的樣子,就想逗自己姑娘高興:“要我說,姑娘不僅有財,更是有貌,就姑娘這副花容月貌,任誰看了不心動。”

含珠兒的話一說完,薑臻又愣了。

是了,這也是她最為擔憂的事。

在她看來,女子有八分貌就已足夠,可若這皮相到了十分,若冇有強大的保護傘作為後盾,美貌隻會給女子招來災禍。

很不幸,薑臻就是一個有著十級皮相的美人,卻偏偏隻是一個商戶女。在大渝朝,民分四類,士農工商,商人為末端,政治地位低下,被視為低賤之人。

聰明如薑臻,深深明白,婚姻是跨越階級的最快的方法,誠然,美貌是她的負贅,但也許,美貌也會成為她高嫁的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