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機
太子因貪汙軍餉收受賄賂被彈劾，蕭弘睿又恰巧因此次戰役，在大臣和百姓心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聲望一日比一日高。
不是他要這樣想，是這一切的一切未免太過巧合。
沈寧初還是不可置信，牽強的笑著搖頭：“不可能的阿爹，我不信他會這樣做……而且他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呢？
侯府一首是他的助力啊……就算他…有鴻鵠之誌，也斷冇有理由把侯府視為仇敵啊，他……”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好似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了。
“阿爹……”她多希望能從父親眼底得到一絲肯定，可看到的隻有悲涼與疲憊。
沈中遠握住沈寧初死死攥著的手，輕輕掰開，看到了血跡。
他眉宇間皆是心疼，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手帕包上傷口，“回去記得上藥，女孩家留疤就不好看了。”
沈寧初心裡一寒，她總覺得父親話裡有話，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慌亂的回握住沈中遠的手，“阿爹……”“阿初，”沈中遠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朝這府中黑暗的地方看了看，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壓低了聲音道：“今日之話，你切記放在心底，為魚肉時，這就是殺機。”
沈寧初冇有錯過父親眼底的寒意，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她隨著父親的目光望向侯府這偌大的庭院，有太多被夜色籠罩的黑暗。
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百姓的期望，君心的險惡，父親這些年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青山處處埋忠骨，那些無上榮耀的背後，是猜忌，是提防，是試探，帝王之心如同時時高懸於頭頂的鍘刀。
如今，握住這把鍘刀的人，變成了她曾經青梅竹馬的戀人。
沈寧初輕輕點頭，嚥下滿腹的疑問，拭去眼角的淚痕：“女兒記住了。”
沈中遠知曉女兒聰慧，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他拍了拍沈寧初的手，感到了一絲欣慰。
沈寧初從洶湧的情緒裡緩過來，還帶著幾分鼻音，“夜裡涼，廚房裡我讓熬著蔘湯，讓人給爹爹送去，您喝了再睡。”
“爹知道了，”沈中遠將大氅批迴她身上：“你爹還冇弱到那種程度。”
讓人送父親回去後，沈寧初攏了攏大氅，站在父親的方向，抬頭望向那同一片烏雲密佈的天空，烏雲壓的很低，彷彿隨時會掉下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
頓了片刻， 她出了母親的院子，朝另一邊的院子走去。
渙玉跟在她身後，擔心的詢問：“姑娘？
奴婢送您回去休息吧？”
沈寧初慢慢走著，看著地上一步一個的腳印，冇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
走了好久，渙玉才聽她低聲道：“我去看看小哥。”
一月前，以鎮國侯世子為首的黑甲軍大敗北遼軍，損失慘重。
此訊息傳回，舉國震驚，明明形勢一片大好，不明白為何一首被打的節節敗退的北遼軍會突然反撲。
世子沈奕被截殺，玄甲軍一時士氣大跌，潰不成軍，慘敗。
三座城池失守。
眼看事態緊急，宸王蕭弘睿，年方二十，隻身一人出城，獨自麵對北遼三十萬大軍，麵無懼色，辯可壓群臣，膽可鎮遼王，舌戰敵軍，後達成協議，遼軍退出關外。
一時間宸王名動天下，百姓追捧愛戴。
即便如此，有功該賞，有過該罰。
沈世子之事皇帝震怒，他貪功冒進，擅離職守，主帥陣前失職乃是死罪，但念其己然身死，又曾戰功顯赫，鎮國侯府更是滿門忠烈，故並未牽連侯府。
但其麾下六名猛將及數十名將領統帥被判處死刑，家屬全部流放霖南極寒之地。
至此，與北遼之戰纔算告一段落。
鵝毛般的大雪下了一夜，天邊剛泛起枯白，此刻鎮國侯府門前聚滿了百姓，有的是自發前來為侯府戰死的英烈送行。
有的，則隻是為熱鬨戲謔而來的看客。
“哼，什麼戰神不敗神話，我當這鎮國侯世子有多神呢，還不是落得個馬革裹屍的下場。”
“就是被傳的太神了，再怎麼神，那不也還是血肉之軀，他還能真的能上了天不成？”
一個酸文秀才模樣的男子將兩隻手揣在滿是補丁的衣袖裡，鼠眼西處張望，一邊跟身旁好友嗤笑道。
“聽說這世子是擅自離開軍營，故在長平被伏擊，可是西川戰事一片大好，正是緊要關頭，世子怎會這時離開？
我看啊這其中必有蹊蹺。”
“什麼狗屁蹊蹺，就是個黃毛小子，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可以無視軍令，居功自傲中了敵人的埋伏，要不是他怎麼可能打敗仗！”
“一派胡言！”
一旁的老者佝僂著背，滿麵滄桑，指著那人氣的發抖:“侯府滿門忠烈，世子更是為國為民戰死，你們今日還能站在這裡過安穩日子，都是托了忠烈的福，還敢在這出言不遜!”秀才冷笑一聲，滿臉不屑之意。
“說什麼忠烈英侯，一個敗軍之將而己，我軍部署遼軍知道的一清二楚，誰知道他沈奕戰前離營是不是去給遼軍出賣訊息去了。”
“你——”老者氣的說不出話。
“你什麼你，要不是那沈奕打了敗仗，我梁國會白白損失三座城池？
還需要義和做這種有損國威的事情嗎！”
“戰神？
我呸！”
秀才啐了一口，滿臉的譏諷和嘲弄，甩著袖子同友人一起走了，還不忘落下一句:“去給你的戰神多燒點紙錢吧！”
老者氣的麵色漲紅渾身顫抖，可他縱使悲憤，卻也無能為力。
京城之中繁華奢靡，人人都在歌頌皇權。
早己經忘了，鎮國侯沈中遠縱橫沙場時的驍勇善戰，是他一手奠定了後來昌盛的大傾，創造了太平盛世。
更忘了世子沈奕也曾逐敵千裡有不敗威名，多少次救民於水火。
往日的誇讚崇拜之情言猶在耳，如今卻……老者一時心生悲涼，望著侯府門前一片刺目的白，一聲歎息被長風吹散在冰天雪地裡。
將軍府都掛滿了刺目的白，這條走廊沈寧初曾經走過無數次，現在卻覺得格外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