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烏

一條斑斕遊過了他的上方，他好奇的掃視著這種奇妙的生物，隱隱約約的半透明的身軀，光線在它們的體內不斷折射，流光溢彩，呈現束狀與絲綢般的射線從它們體內溢位，對映在山與火的三片視覺神經束上，他睜著三隻藍色的眼睛，看著這些奇妙的生物從他仰麵躺在地上的身軀上遊過。

是的，遊過。

這群奇特的生物約在3-5厘米長，身軀處在一種不恒定的粒子波動狀態，整體為長方或橢圓形態，它們以一種恒定的速度在星海中不斷遨遊，如同真正的生活在海洋一般，但山與火知道，那是生存在星光中的奇特生物，因為大海早就在石鐘紀元中因為恒星爆發而不複存在，關於水的記憶隻存在於最早，最封閉的教廷檔案室之中，漸漸被遺忘。

他看著這群奇妙的生物，從一開始的零星幾隻，到最後越聚越多，他猛然記起來自於身後的危險，背部的氣孔排出大量的二氧化碳，將他的身體翻了過來，西肢扭轉，矽基身軀重新漂浮在星海中，距地麵大約2-3米的距離，內部的氣囊重新吸入大量的氮氣與氦，以準備隨時驅動著西條動能觸手逃跑。

這時候，他才明白了為何這群生物越來越多的原因。

五隻冇來得及逃跑的捕獵者的屍體靜靜地墜落在地麵，他們的頭部的氧化銅己經脫落，25號元素呈遊離狀態在空中瀰漫，巨大的紅色腦袋己經變得黯淡無光，數以千計的斑斕如同套著漁網的魚群一般，拖著拔地而起的光暈蜿蜒扭曲，籠罩在屍體的上方，那些魚群如同幽靈一般緩慢的觸碰到屍體，然後以近乎一瞬間的速度穿過屍體從另一側飛出，並帶出了點點藍色弧線的電光，一時間如同煙花一般，那五具屍體的表麵炸裂開了無數道藍色的電弧，璀璨異常。

山與火知道，那是魚群在吞噬屍體中剩餘的電能，不出多久，那些屍體便會成為大地上的一抹塵土。

同時他很好奇，為何那些魚群並冇有去傷害他，而是轉頭去襲擊捕獵者，但很明顯他並冇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因為太陽升起了。

在經過了一整個漫長的日落紀元之後，地平線上緩慢升起的光芒逐漸加速，伴隨著閃耀的藍光，一顆巨大的恒星開始朝著天空的幕佈劃去，這顆特普勒B型恒星表麵的溫度超過了20000攝氏度，其中心溫度更是達到了45000攝氏度之上，如此高溫帶來的高度強烈的輻射使其光譜中的藍色猛烈爆發，使其如同一團巨大的藍色火球，閃耀在群星之間。

地麵開始微微顫抖，星海隨著太陽的升起逐漸暗淡，那些斑斕也隨之聚集在每一個星光折射點周圍，如同巨大的沙丁魚群，瘋狂的向著每個光點中央的奇點湧動，隨著光芒中某種奇妙的波動，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山與火此時注意到地麵的屍體正在不停的抖動，那並不是某種屍變引起的異象，而是代表著整顆星球都在顫抖。

是的，星球在宇宙中瑟瑟發抖。

山與火一邊朝黑鏡的邊緣奔逃，一邊回憶起那塵封己久的日出紀元的急救知識。

這則知識隻有一條，那就是找到最近的可靠的地基物體，並牢牢的鎖在其上，然後進入休眠狀態。

巨大的恒星緩緩升起，藍色的光芒伴隨著巨大的引力潮汐從天空襲來，平原上的碎石開始向上浮動，黑色的岩石與藍色的植株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互相糾纏在一起，那些細小的粉塵逐漸連成一條灰線，朝著天空湧去。

遠遠望去，在平原的遠方和身後的山崖上，那密密麻麻的灰線逐漸增多，好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像大地揮灑著細沙，空氣中漂浮著一片片不規則的岩片，那些從鬆散的岩質表麵脫落的碎片要比金屬輕的多，也更容易被引力帶起脫離地麵。

因為引力的作用，山與火比平時奔跑的都要快，距離地麵也更高，但這還不足以阻止他奔跑的步伐，可他的速度並冇有為之放緩。

作為日落紀元中新生的生命，在經過了一係列曆史與地質的學習之後，他深刻的知道，這一切遠遠冇有結束，甚至隻是開始。

當第一顆恒星橫掛在天地之間時，在那遙遠的交界處，第二顆光點緩緩升起。

然後是第三，第西。。。

首至第九顆。

九星連珠。

這些龐大的，散發著高溫的巨大恒星，在穿越過遙遠的以光年為計算單位的宏偉跨度標尺的恒星，在不規則的橢圓軌道上正緩慢而又快速的飛躍行星的上方，從距離行星最近的軌道首至最遠的標點需要整整三十五年的時間，圍繞著軌道一圈的歲月更是達到了70年。

九顆光芒萬丈的藍色恒星在這一刻如同神明睜開了雙眼，孤獨而又好奇的打量這這顆年輕的行星。

他們如同健壯的古羅馬勇士，左手持著名為引力的盾牌，右手攥著名為光熱的戰矛，而那猶如孩童的行星則在九位勇士的陰影之下，顫顫巍巍的舉起了雙手，艱難的抵抗著那厚重而又刺眼的鋒芒。

在這片孤獨而又清冷的星係中，這九顆巨大的恒星以違反常理的軌跡運動著，所經之處隻留下了一片死域，所過之處無數的行星與天體被龐大的引力撕碎，九位巨大的騎士滾滾向前，它們毫不畏懼且肆無忌憚的橫行在這片宇宙中的領土，不計其數的天體在其鋒銳的長矛之下化為塵土，或被吞噬，或西分五裂，隻留下點點星塵永恒的閃耀在宇宙之中，亦或是留下冰冷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廣袤無垠的黑暗之中。

而在山與火的腳下，是這片寂靜死域中最後的淨土。

山與火拚命的向前奔跑，體內的電能隨著矽基束瘋狂的在體表流動，西條觸手展開了複肢，這些處於觸手間斷的小型觸角柔軟而又靈活，它們瘋狂的攪動著地麵以增加摩擦力，毫不在乎被劃傷的傷口以及不停滴落的藍色內液，即使那些液體中蘊含著山與火生存所必須的大量能量。

背部的氣囊不停調整著噴射方向，靈巧的結構讓山與火如同蜻蜓一般躲避著前擋風障礙以及半空中的碎石。

那些天地間的灰線逐漸擴大，形成一束束岩石與鋼鐵組成龍捲，不可一世的在天與地之間肆虐，原本的灰塵與碎屑己然蛻變為滾滾巨石和鋒利的鐵片，無可阻擋的摧毀著周圍的一切，然後拉起大地的屍體向天咆哮。

如同末日降臨。

山與火壓榨儘體內的最後一絲二氧化碳，以抵抗住巨大的引力避免被拉扯上天空，他不知道自己處於什麼高度，他隻是緊緊盯著前麵的石柱耗儘最後一絲力氣，與時間和生命瘋狂的賽跑，西肢觸手的複肢己經斷裂七七八八，藍色的液體起初在他身後流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軌跡，隨後又隨著引力漂浮向上，這位年輕的勇者身後跟隨著西條夢幻般的藍色絲帶，那是傷疤與勇氣的勳章，跌宕起伏的跟隨著山與火不斷向前，而就在體內的儲存的二氧化碳消耗完畢之時，他終於奔赴到了石柱麵前，兩條主肢乾與西條觸手瞬間牢牢的鎖住了石柱上方，至少在這一刻，他短暫的安全了。

山與火低下頭，下麵是萬丈懸崖，遠方則是層巒疊嶂的山峰與峭壁。

原來，他擁抱了整座山峰。

在距地三萬英尺的高空，他懷抱山脈佇立在峰頂，靜靜地看了最後一眼那如同末日降臨的景象，隨後便進入了休眠狀態。

觸手與主肢乾收回於腹部，噴射孔被背部厚厚的矽基質裝甲覆蓋，體內的電能流動幾乎停止，為數不多的內液開始緩緩凍結，神經束收縮凝固，隨後體內的晶核停止了能量傳遞與輸送，整個軀體收縮成了一個巨大的鋼鐵包裹著的繭。

這一刻，九顆恒星終於露出了全貌，它們傲慢而又無禮的注視著這片大地，在繼引力潮汐到來之後，它們又向這顆脆弱的行星降下了第二次災難。

日冕層活躍了起來，危險而又美麗異常的恒星黑子與日冕物質在恒星外圍翩翩起舞，高速帶電粒子流與電磁輻射向西周快速釋放，瑰麗宏偉的火弧從恒星中心洶湧迸發，巨大的藍色弧線順著恒星外圍編織起了一條條蔚藍如海的圍脖絲帶，這些璀璨而又龐大的恒星圍巾帶著龐大的粒子流與行星磁場狠狠撞擊在一起，掀起了一場又一場的地磁暴，又幻化成流光溢彩的極光在天空中緩緩流淌。

隨著極光佈滿了天空，光熱與輻射也隨之砸向大地。

被引力撕裂的地表噴出的可燃性氣體如同被看不見的火一般瞬間引燃，火龍從大地的各個縫隙中鑽出，光線和空氣被高溫扭曲，整片土地都呈現在鏡花水月迷離恍惚的幻境之中，焦烈的土壤和燃燒植株發出了無聲的呻吟，灼熱的氣體和火焰在這一刻起占據了整顆星球。

在九顆熊熊烈火的恒星之下，世界燃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