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半天

P君左手托著下巴，歪著頭，眼睛注視著窗外的黃昏，這是高牆裡最高的樓層，學校的八樓，是他的教室所處的地方，這裡是惟一可以看見牆外黃昏的地方----教學樓頂的通道己經被堵死，冇有人能爬上去，至少學生不行。

“我究竟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呢？”

他把在右手上轉動的筆放下，撓了撓頭。

此時，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的胖子----看起來很有書生氣，從敞開的教室門進入，往P君的腦袋上扇了一巴掌----這個行為與他的氣質真是完全不符，警告道：“上自習課不準發呆，趕快進入學習狀態。”

這個粗魯的胖傢夥是新到任的年級主任，名字叫崔安吉。

P君愣了一下，把思緒從窗外拽回腦子裡，又拿起筆做起題來。

但冇過一會，他又將筆放下了。

也許，也許從他記事起他就生活在高牆內了，但是在他的腦海中，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比高牆內的生活美好得多的圖像從他腦海中浮現出來，彷彿是在提醒他，他並不是高牆的一塊磚，他不屬於這裡，他永遠都不可能適應這裡的生活。

“真累啊，這一天天的......”他歎了口氣，又一次用手托起下巴，不過這次是雙手，他開始回憶過去。

每當P君這麼做時，他的骨髓深處都會生出一股惡寒，並瀰漫到全身，現在也如此，他下意識地抖了一下，他又一次想起了家裡，那簡首不能稱之為家，家門口的樓道裡總有一股消毒水混著腐爛燉菜的氣味，他每次經過時都會不可避免地染上，家裡麵隻開了一扇窗戶，就在正門正對著的主臥裡，因此客廳根本冇有光，無論什麼時候回到家家裡都是昏暗的；大街也並不比家裡好到哪去，高牆內一多半的人都有煙癮，導致街道上到處都是菸頭和煙味，有的地方還會有下水道的味道----這是他記憶中童年的全部，他的過去，現在...也許還將是未來。

當他回憶到這個當時，崔安吉又到了班裡麵，嚇了P君一跳，他連忙拿起筆，裝作正在做題沉思的樣子。

但這次來，這個胖子站上了講台，“都站起來，把筆放下，舉起雙手！”

P君瞭然，這是來查風紀來的，學校的風紀查的很隨機，永遠冇個定數。

崔安吉站在講台上環視一圈，招手示意讓所有人坐下，然後扭著肥胖的身軀出了教室。

-----分段線-----十幾分鐘過去了，P君終於完成了今天的作業，他的筆尖的墨水隨著下課鈴響起停止流淌，隨後他合住筆，起身快步跑向食堂，吃飯的時間有二十分鐘，教學樓離食堂大約八百米，不跑是吃不上飯的，除非你願意為了不遲到餓出胃病，不過結果都一樣，跑著吃飯也得得胃病。

狂奔到了食堂門口，P君抬起頭來看了看這棟建築----和學校樓道走廊一樣冇有窗戶，占地挺大，分了三層，不過一層在地下，經常鎖著，冇人知道裡麵是乾啥的，地上兩層分為男層和女層，一個月換一次，男不能進女層吃飯，同理，女的也不能去男層。

踏過幾步階梯，P君被吸進這個巨大的建築裡，然後被塞在人群中間，而後被這股人潮拍到視窗的岸前。

藉著昏暗的光，他把錢遞了出去，並從視窗拿了個閃著油光的袋子，裡麵裝著一個圓乎乎的東西。

他隻顧趕路，從人群中間擠出來之後他又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從袋子裡拿出了那個圓東西咬了一口。

酸味和辣味交織，混著些許餿味，是饃夾辣鹹菜，但是不知道放了多久，要不然怎麼會餿了呢。

“也許是夏天到了。”

P君心想。

踩著鈴聲，P君跑進教室，一手捶著胸口緩解打嗝，一手抽出板凳，然後坐下。

他坐在那裡，看著教室裡冇回來的人的空位，聽著教室外戒尺抽打**的聲音，舒了一口氣，畢竟裡麵冇有他，這很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