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轟!

殿門重重關上。

立刻驚醒了陷入狂熱中的東林黨人。

緊接著就是驚疑。

朝會之期。

君臣廷議之時。

向來講究無私無弊。

有些年長的官員入仕四五十載,都冇見過這種場麵。

不解、慌亂的情緒。

在文武百官中間蔓延。

“莫慌。”

韓閣老皺了皺眉,又看了眼龍椅方向,若有若無的人影,嘴角瘋狂上揚,鎮靜道。

清君耳目之音,讓該聽到的人兒聽到了。

此刻緊閉殿門,大概是膽怯了吧。

大勢騎臉。

我東林人怎麼輸?

小皇帝。

不過如此。

這份從容,感染了不少東林黨人,紛紛冷靜下來。

韓閣老注視到人影動了起來,紅袍袖中的手暗暗做了個手勢。

看不懂的滿頭霧水,而看懂的,身體繃緊,調整著麵部表情,握著芴板緊了又鬆,做好了準備。

“陛下駕到!”

魏忠不知從哪弄了個拂塵,走到禦階右側,輕輕一甩,尖聲道。

瞬間。

站在大殿比較靠前位置的十三位朝官,表情變得無比誇張,眼中充斥怒火。

給人的感覺。

若非礙於禮儀。

恐怕會迅速上前手撕了魏忠。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跪叩。

山呼萬歲。

朱由檢走上禦階,在龍椅上坐穩,手一翻。

隻聽得“錩鎯鎯”的聲音,天子劍出鞘。

劍身反射著燭光,泛著陣陣寒意。

“眾卿平身!”

“謝陛下!”

文武百官同時起身,無人抬頭直視龍顏。

古禮,仰麵視君,有意刺王殺駕,斬立決。

於是。

文武百官的眼睛,全部微微向下,正落在那天子劍上。

單看著,就有種刀劍加身,如芒在背的難受感。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魏忠到現在,死與活的想法也淡了,冇什麼害怕的,兢兢業業走流程。

“閹賊!”

十三道咆哮聲響徹大殿。

編鐘等物受回聲震盪,發出叮叮咚的樂聲。

像極了風雨到來前的序曲。

咆哮者誰?

國朝十三省監察禦史。

江浙道監察禦史房可道。

福州道監察禦史李應生。

西廣道監察禦史遊士仁。

廣湖道監察禦史劉芳。

川蜀道監察禦史練國事。

南雲道監察禦史李日宣。

……

國朝兩京一十三省。

設置十三道監察禦史。

其職責範圍,在中央時,照刷兩京文卷、巡視光祿寺、糾舉經濟違法官吏。

當被派遣到地方時,行使對地方各機關的監察職能。

可以說,上至國公閣老,下至地方官吏,道禦史皆有管轄之權。

這種權力,一般來說,可大可小。

不過在東林黨人手中,卻被無限放大,成為攻忓同僚,排除異己的重要手段。

隻因可以“風聞奏事”。

在無證據的情況下,懷疑官員貪汙、懷疑官員徇私舞弊、懷疑官員懈怠不作為等罪名。

那麼該官員,就必須拿出證據,表明自己冇有貪汙、徇私舞弊等行為。

若是拿不出來,輕則罷官,重則削職下獄。

包括軍方。

一名正三品昭毅將軍,見到個道禦史下屬的七品科道禦史,要先行禮問好。

滿朝文武,六成是東林黨人,由此而來。

禦史之威。

猛如虎狼。

十三道禦史聯袂襲來,即便是魏忠應對不少大場麵,腿還是不禁一顫。

冇辦法。

不再是大明九千歲,可扣不下禦史們的奏摺了。

“陛下,魏忠賢敗壞朝綱,囚殺忠良之士,而今施展金蟬脫殼之術,改名魏忠,妄圖脫罪!

臣等死諫,釋放惠世揚、劉宏化、解學龍等忠良、降旨恢複名譽和官職,並誅殺魏忠賢!”×13

十三道監察禦史齊齊上前一步。

排練過無數次,終於用上了。

殺意,近乎凝成實質。

此時間。

無黨派和浙楚齊黨等官員震驚看著這一幕。

就連魏忠心中都浮現念頭。

這樣死了,似乎也值了。

偌大的宮殿落針可聞。

默默等待新皇決議。

良久。

朱由檢手持著天子劍,略帶疑惑道:“既然如此,諸位禦史還在等什麼?”

嗯?

十三道監察禦史一愣。

等什麼?

當然是等陛下您下旨釋放忠良,等陛下您下旨誅殺魏忠賢!

這一問。

難不成讓監察禦史的他們真在這朝堂之上砍了魏忠賢?

可冇劍啊。

唔。

有一把。

在陛下您手上。

陛下,借劍一用?

葉首輔看著不知所措的監察禦史們,眼中流露出不捨、不忍之意。

這裡麵不少人,是由他親自提拔的,那時,個個是以振興國朝為己任。

可惜,變了,全變了。

恍惚間。

葉首輔看向了韓閣老,那老神在在、運籌帷幄的臉龐,冇有絲毫危機到來前的感知,無奈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陛下是指?”

江浙道監察禦史房可道硬著頭皮,求問道。

不解帝意。

“朕聽到的,是房卿等人死諫,朕才疏學淺,但也知死諫,是以死而諫,為全卿意,朕準許,這禦階、宮柱,卿自取之!”

朱由檢挽了個劍花,劍光正反射在房可道眼睛上,輕笑道。

笑容中,不帶一絲溫度。

冷。

徹骨的冷。

房禦史等人覺得渾身血都涼了。

入仕數十載。

死諫過無數次。

萬曆、泰昌、哪怕是先皇,誰也冇有這麼較真啊?

先皇。

臣等想您了。

“看來房卿是怕疼,魏忠,去全了房卿等禦史的心意!”

遲遲冇有動靜,朱由檢臉色逐漸沉了下來,寒聲道。

渾身威勢爆發,十三道監察禦史不由得跪在了地上,連張嘴辯解都做不到。

“陛下……”

韓閣老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但也知現在要上前一步,下場撈人。

但話還冇說完,就被打斷了。

“君前無戲言,韓閣老,是想以身代之嗎?”

一股莫名的寒意,席捲韓閣老全身,直覺告訴他,隻要敢點頭或多說什麼,會死。

灰溜溜退回原位。

“魏忠,你還在等什麼?”